如果你喜欢悬疑脑洞类型的小说,那么《克苏鲁绝望笔记》绝对值得一读。小说中精彩的情节、鲜活的角色以及深入人心的故事,都会让你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最新章节为第13章,总字数已达160134字,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主要讲述了: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般,砸在殡仪馆老洋房那布满锈迹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这栋昔日或许也曾气派过的建筑,如今蜷缩在上海旧城区逼仄的里弄深处,像一块被遗忘的、潮湿的墓碑。夜色浓得化不开,粘…
《克苏鲁绝望笔记》精彩章节试读
雨水,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般,砸在殡仪馆老洋房那布满锈迹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这栋昔日或许也曾气派过的建筑,如今蜷缩在上海旧城区逼仄的里弄深处,像一块被遗忘的、潮湿的墓碑。
夜色浓得化不开,粘稠地包裹着一切,只有灵车通道入口那盏昏黄的老式门灯,还在顽强地抵抗着黑暗的吞噬,投下一圈微弱、不断被雨鞭抽打的光晕。
陈默放下手中冰冷的缝合针线,金属撞击不锈钢托盘的轻响被淹没在无休止的雨声里。
他刚刚完成对一具车祸遗体的整理工作,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本身的铁锈味。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常年与寂静和逝者打交道,让他的面容也带上了一种近乎石雕般的冷硬线条。
指尖划过额角那道浅浅的旧疤时,动作微微一顿。
寂静突然被一种刺耳的声音撕裂。
“沙沙……咩——沙沙沙……”
角落那台老掉牙的收音机,原本只是播放着模糊不清的午夜电台情歌,此刻却爆发出尖锐的电流啸叫,间或夹杂着一种……一种绝非人类声带能发出的、扭曲而短促的类似山羊的咩叫!
那声音仿佛带着冰冷的钩子,刮擦着陈默的耳膜,直直钻入脑髓深处。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射向那台吱呀作响的老旧机器。
几乎是同时,另一种更急迫、更近在咫尺的声音穿透了雨幕和收音机的噪音,撞进他的耳朵。
“嚓……嚓嚓……嚓嚓嚓……”
不是雨打门窗,更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拗,一下,又一下,刮擦着后门那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旧木门板。
声音沉闷,却极其清晰,每一次刮擦都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感,仿佛外面有什么东西,正用爪子、或者别的什么锐器,疯狂地想要破门而入。
陈默的神经瞬间绷紧。这里是殡仪馆的后院,存放废弃工具和垃圾的地方,平时除了野猫,连耗子都嫌偏僻。
这个时间,这种天气……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得像一道影子,从工具架上抓起那把沉重冰冷、专用于处理特殊情况的消防斧,冰凉的金属柄瞬间吸走了掌心的温度。
他无声地移动到后门旁,侧耳倾听。
“嚓嚓嚓——!”
刮擦声变得更加急促、狂躁,间或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咕噜声,像是饥饿的野兽在喉咙里滚动着威胁。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悄然爬升。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雨水的土腥气涌入肺腑。
一只手紧握斧柄,青筋在手背微微凸起,另一只手猛地拉开了沉重的门闩。
“哐当!”
铁皮包裹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冰冷的、带着腥气的狂风裹挟着暴雨瞬间灌入,几乎将陈默掀了个趔趄。
门灯微弱的光线被撕开一道口子,艰难地投射出去,照亮了门口台阶上的一小片区域。
就在那圈昏黄的光晕边缘,一团东西正趴伏着。
它像一团刚从煤堆里滚出来的、湿透了的毛毡,黑得几乎能吸收所有光线。体型不大,约莫一只成年猫的大小,但轮廓极其怪异——那绝不是猫,也不是任何常见的流浪动物。
它有着某种扭曲的、类似山羊幼崽的雏形,四肢着地,却又显得异常粗壮,躯干臃肿得不成比例,仿佛里面塞满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此刻,那东西正低着头,发出急促的“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在它身下,陈默清晰地看到一只肥硕的、几乎被开膛破肚的老鼠尸体。
那团黑影正用某种看不清形状的口器,贪婪地撕扯、吮吸着老鼠的内脏和血肉,深色的液体混着雨水,在它身下洇开一小片污浊。
似乎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它,那团黑影猛地抬起头。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一张扭曲的、勉强能辨认出是脸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对着他。
脸上没有毛发,覆盖着湿漉漉的、类似胶皮的黑色皮肤。
在那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微微凹陷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洞下方,一个布满细密、尖利牙齿的口器还在机械地开合着,残留的鼠毛和碎肉挂在惨白的牙尖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肉、湿透的皮毛和某种更深层腥气的恶臭,扑面而来。
那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默,口器开合的速度慢了下来,发出一种带着粘稠感的“嗬……嗬……”声。
时间仿佛凝固,冰冷的雨水顺着陈默的头发流进脖颈,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种被深渊凝视的、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心脏。
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沉重的消防斧,手臂肌肉贲张,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扑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对峙中,那怪物黑洞洞的眼窝深处,极其细微地……似乎闪动了一下。
极其微弱,极其短暂,如同遥远星空中一颗濒死的星辰最后的微光。
那绝不是反射门灯的亮光,更像是从它那非人眼窝的最深处,由内而外透出的一丝……难以名状的、带着混沌意味的暗红微芒。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觉,一闪即逝,快得让陈默几乎怀疑是自己的神经在极度紧张下的错觉。
但就是这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光点,像一枚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陈默脑海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不是画面,是声音,是气味,是触感。
南方乡下潮湿闷热的空气,混合着干草和牲口棚特有的气味。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山羊,毛色纯黑,蜷缩在他小小的怀抱里,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心,发出细弱可怜的“咩咩”声。
那双初生的眼睛,在昏暗的棚屋里,也是那样湿漉漉的、带着一种懵懂又依恋的微光……可后来,父亲粗粝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将它拖走,无论他怎样哭喊哀求。
小山羊被卖掉换钱时那最后一声凄厉的、穿透灵魂般的惨叫……还有额角那道疤,是他在绝望挣扎中撞在石槽上留下的永久印记。
那份被强行剥离的、刻骨铭心的痛楚和失去,瞬间淹没了眼前的恐惧。
举着消防斧的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斧刃冰冷的光芒,在门灯的映照下微微闪烁,却无法再对准眼前这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怪物。
陈默的身体僵硬地钉在原地。门外的风雨声、那怪物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似乎都变得遥远模糊。
只有记忆里那只小黑羊温热的触感和无助的叫声,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回响,一声声,撞击着他冷硬如石的心房。
一个念头,鬼魅般、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
它……是不是也被抛弃了?
在这无边的雨夜里,像当年的那只小羊一样?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荒诞不经的力量,瞬间压倒了理智的警告。
他紧绷的身体,在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僵硬,松开了紧握的消防斧柄。
沉重的斧头“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这声音惊动了门口的怪物,它猛地向后一缩,那湿滑臃肿的身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摩擦出“滋啦”一声怪响,姿态充满了原始的警惕。
它黑洞洞的眼窝依旧“盯”着陈默,口器无声地翕张着,露出惨白的细密利齿。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保持着一种非攻击的姿态。
动作笨拙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他伸出那只刚刚缝合过死亡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向着那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探去。
距离在缩短,冰冷潮湿的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腥气愈发浓烈。
他甚至能看清那怪物皮肤上细密的、仿佛在呼吸般微微起伏的褶皱。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湿滑、冰冷的表皮时——
那怪物突然动了!
不是扑击,而是以一种与其臃肿体型完全不符的迅猛速度,猛地向前一窜!
陈默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一股冰冷滑腻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自己的小腿上,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稳住身体。
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冰冷细小吸盘吸附上皮肤的诡异触感,瞬间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
它抱住了他的小腿!
那触感冰冷、粘腻、沉重,带着一种非生物的滑溜。
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几乎让他窒息。他僵硬地低下头。
那团煤球般的生物,正用它那粗短、覆盖着胶皮般皮肤的前肢,死死地环抱着他的小腿。
它的头——那个有着黑洞眼窝和利齿口器的部位——紧紧地贴着他的裤管,微微蹭动着,喉咙里发出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低沉而连续的“咕噜……咕噜……”声。
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理解的……满足?
或者说,一种找到了栖息地的安定感?
陈默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小腿上传来的冰冷和滑腻触感无比清晰,每一次那“咕噜”声的震动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他下意识地想抽腿,但那团东西抱得异常牢固,像是焊在了上面。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滑过脸颊,带来一丝冰冷的清醒。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最初的恐惧和冲动。
他,陈默,一个和死亡打交道的殡葬师,此刻正被一只刚刚还在啃食老鼠内脏、形态扭曲的怪物抱着腿,而它发出的声音……竟然让他联想起吃饱喝足后蜷缩在窝里的家猫?
这世界疯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
目光扫过地上那团还在微微抽搐的鼠尸残骸,又落在脚边这团紧抱着他、发出怪异咕噜声的黑色生物上。
最终,他的视线落回自己那双沾着血污和消毒水气味的手。
理智的警铃在脑中疯狂尖啸,警告他这行为愚蠢透顶,是在玩火,是在拥抱深渊。
但另一种更深沉、更顽固的东西,如同从童年伤疤里渗出的脓血,牢牢地攫住了他。
他缓缓弯下腰,不是去踢开它,而是伸出双手——那双无数次触碰死亡、冰冷而稳定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试图去环抱那团冰冷滑腻的身体。
指尖触碰到它湿漉漉的、胶皮般的皮肤时,那怪物猛地一颤,抱得更紧了,喉咙里的咕噜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充满了威胁。
陈默的动作僵住,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怪物的身体在他手下微微起伏,如同一个活着的、粘稠的沼泽。
它的威胁声渐渐低了下去,又变回了那种低沉的、连续的咕噜声。
陈默不再试图抱它,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用一只手,极其缓慢地、安抚性地,在那冰冷滑腻、布满诡异褶皱的脊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跟我来。”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被雨声淹没,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然后,他直起身,不再看脚下那团东西,拖着那条被紧紧抱住的腿,像一个拖着沉重镣铐的囚徒,一步一顿,极其缓慢地向门内挪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那团东西的重量远超它的体积,冰冷滑腻的触感隔着裤子也清晰无比。
沉重的后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砰”的一声,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雨和黑暗。
门内的世界,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死寂的冷清,以及……紧抱在他小腿上的、那不可名状的“煤球”。
—
殡仪馆地下处理区深处的杂物间,成了“煤球”临时的窝。
陈默清空了角落里的旧纸箱和报废零件,铺上几层厚厚的、吸水性极强的旧毛巾。
这里远离主要的处理室和停尸间,空气沉闷,只有通风管道低沉单调的嗡鸣,以及若有若无的、渗入墙壁骨髓的消毒水与死亡气息。
陈默蹲在毛巾堆旁,看着那团把自己蜷缩起来的黑色生物。
它似乎对环境并不排斥,只是安静地趴着,那黑洞洞的眼窝方向正对着陈默。
他尝试着,将一小块午餐剩下的、裹着酱汁的鸡胸肉,放在一个干净的塑料小碟里,推到它面前。
“吃吧。”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杂物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煤球毫无反应,像一块真正的、冰冷的煤。
它黑洞洞的眼窝连一丝微光都没有闪动,口器紧闭着,对那散发着人类食物香气的鸡胸肉视若无睹。
陈默皱了皱眉,又拿来一小碗清水。结果一样。
碗里的水纹丝不动,煤球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难道它只吃……活物?
或者……死物?
陈默想起了后门口那只被开膛破肚的老鼠,一丝寒意掠过心头。
他起身离开杂物间,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用密封袋小心装着的、从解剖台取下的、属于一位自然死亡老人的极小一块病变组织样本——这是他职权范围内能拿到的、最不引人注目的东西了,本应送去无害化处理。
他屏住呼吸,将密封袋打开一个小口,将那点灰白色的组织放在另一个碟子里,再次推到煤球面前。
这一次,那黑洞洞的眼窝似乎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对准了碟子。
它臃肿的身体有了动静,像一团缓慢流动的、粘稠的石油,挪动到碟子边。
口器无声地张开,露出细密惨白的牙齿,它低下头,似乎在嗅闻。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几秒钟后,煤球抬起了头。口器重新闭合。
它对那点人体组织同样毫无兴趣,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仿佛在嫌弃那气味。
陈默彻底困惑了,不吃活鼠,不吃人食,不吃死者的组织……那它靠什么活?
难道后门口的老鼠只是个意外?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从左手食指传来!
“嘶!”
陈默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只见食指指尖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珠正迅速沁出。
大概是刚才清理杂物时,被某个锋利的金属边缘划伤了。
伤口很浅,但血珠却异常鲜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就在他低头查看伤口的瞬间,杂物堆里的煤球,动了!
它的动作快得超出了陈默视觉的捕捉极限!
前一秒还安静地蜷缩在毛巾上,下一秒,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带着冰冷的劲风,瞬间扑到了陈默的手边!
陈默只觉得手指被一股巨大的、冰冷滑腻的力量猛地包裹、吮吸!
他惊骇欲绝,本能地就要甩手!
但那股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乎就在他甩手的动作做出之前,那股冰冷滑腻的吸力骤然消失了。
煤球已经重新落回了它那堆毛巾上,蜷缩回原来的姿态,仿佛从未移动过。
只有它口器边缘,沾染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鲜红。
陈默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如擂鼓。他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的手指。
指尖的伤口还在,但刚才沁出的那滴血珠,消失了。
伤口边缘似乎……被一种极其冰冷的东西舔舐过,传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感。
而毛巾堆上的煤球,黑洞洞的眼窝似乎……不,绝不是错觉!
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深处,极其短暂地、如同萤火虫般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暗红色的光点!
比在后门口那次更清晰、更稳定了一瞬,随即又沉入彻底的黑暗。
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亵渎感的明悟,像毒蛇一样缠绕上陈默的心脏。它要的……是这个?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的行动变得异常隐秘,他小心地避开同事,尤其避开那个嗅觉敏锐的老张。
他不再试图喂食任何常规的东西,每当指尖的伤口快要愈合时,他总会“不小心”地再次弄破它——用针尖,用剃须刀片,动作又快又隐蔽,让那鲜红的血珠再次沁出。
然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或是深夜的杂物间里,将手指伸向那团阴影。
每一次,煤球都会以那种非人的速度扑来,冰冷滑腻的口器瞬间包裹指尖,吮吸掉那滴宝贵的血液。
每一次接触,都让陈默从指尖到脊椎都窜过一阵战栗的寒意,仿佛灵魂的某个角落被触碰、被玷污。
但每一次之后,煤球黑洞洞的眼窝深处,那暗红色的微光似乎就稳定一分,闪烁的时间也长了一瞬。
除了血,它对陈默处理过的尸体,也展现出一种奇特的联系。
当陈默在隔壁处理室工作时,煤球总会安静地趴在杂物间与处理室相连的门边角落,黑洞洞的眼窝“凝视”着门的方向。
有一次,陈默处理一具因罕见寄生虫感染而死的尸体,那尸体腹腔打开后,景象极其诡异可怖,连经验丰富的老张都皱了眉头。
当陈默完成缝合,带着一身疲惫和消毒水味回到杂物间时,他惊讶地发现,一直蔫蔫趴着的煤球,似乎……精神了一些?
它臃肿的身体微微舒展,黑洞眼窝深处的红芒,比平时亮了一点点,仿佛汲取了某种无形的养分。
它像一块海绵,在寂静中吸收着死亡的气息,并以陈默的血液作为唯一的、神圣的催化剂。
变化在悄然发生。
首先是体型,那个原本只有猫大小的黑色团块,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
短短一周多,它已经接近一只中型犬的大小,臃肿的躯干更加鼓胀,覆盖其上的胶皮般的黑色皮肤被撑得发亮,显露出底下某种仿佛在蠕动堆积的质感。
粗壮的四肢也变得更加强健有力,当它偶尔在杂物间里缓慢踱步时,爪尖刮擦水泥地面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然后是……眼睛。
最初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开始泛起涟漪。
就在陈默喂食鲜血后的第三天清晨,他例行检查时,在其中一个黑洞的边缘,极其突兀地、毫无征兆地,看到了一颗东西!
那是一颗眼球,很小,只有绿豆粒大小,镶嵌在原本平滑的黑色皮肤边缘。
它的颜色是浑浊的、带着血丝的暗黄色,瞳孔细得像针尖,直勾勾地、毫无生气地“盯”着陈默的方向。
陈默当时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血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绝不是生物进化能产生的眼睛!它突兀、怪异,像一颗被强行缝上去的、来自地狱的玻璃珠。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四天,第一颗眼珠旁边,又“挤”出了一颗同样浑浊暗黄的小眼珠。
第五天,另一个黑洞的边缘,也冒出了一颗。
第六天,在它臃肿躯干的两侧,靠近前肢根部的位置,皮肤无声地撕裂开两道细小的口子,两颗更大一些的、猩红色的眼珠从中钻了出来!
它们如同两颗燃烧的炭火,转动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意,扫视着狭小的杂物间。
第七天,第八天……新的眼珠如同雨后林间令人作呕的毒蘑菇,不断从它身体的各个部位“生长”出来。
背上、侧腹、甚至靠近那粗短尾巴根部的皮肤上,都开始鼓起小小的包,然后皮肤裂开,露出里面浑浊的暗黄或刺目的猩红。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好奇或者纯粹饥饿的冰冷注视。
杂物间里,那团名为“煤球”的阴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布满窥视孔洞的、缓慢蠕动的恐怖集合体。
无数只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闪烁着浑浊或猩红的光芒,无声地聚焦在陈默身上,无论他走到房间的哪个角落。
每一次喂食,当陈默的手指靠近,那些眼睛都会瞬间转向他指尖的伤口,瞳孔收缩,流露出一种贪婪的、令人窒息的渴望。
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也愈发浓重,不再是单纯的腐肉味,而是一种混合了铁锈(血)、沼泽淤泥和某种古老石墓深处尘埃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恐惧如同藤蔓,在陈默心底疯狂滋长。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喂养的绝非寻常之物,而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噩梦。
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冷汗浸透衣衫,梦中全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无声睁开的景象。
理智在尖叫,催促他逃离,或者……毁灭它。
但每当他站在杂物间门口,看着那团布满眼睛的阴影,看着它黑洞洞的主眼窝在察觉到他的气息后,会极其细微地转向他,甚至那些新生的、布满血丝的小眼睛,会流露出一种近乎依赖的、湿漉漉的光芒时……一种更强大、更扭曲的情感便攫住了他。
那是饲养者的责任?
还是童年那只被夺走的小山羊留下的、永远无法填补的愧疚黑洞?
又或者,是这怪物本身散发出的、某种侵蚀心智的诡异力量?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指尖的伤口再次裂开,当那熟悉的冰冷滑腻触感包裹上来,当那些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滴鲜血时……
他心底翻涌的恐惧深处,竟然诡异地掺杂着一丝……病态的满足。
他成了这不可名状之物的唯一供养者,在这死亡的殿堂里,进行着一场与魔鬼的交易。
而交易的代价,似乎正在他身上悄然显现——他处理尸体时,指尖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仿佛能直接“触摸”到那些刚刚逝去的灵魂残留的、最深沉的恐惧碎片。
—
殡仪馆的日常像一台冰冷精准的机器,在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中刻板运行。
但陈默能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杂质”正在这台机器内部悄然滋生、扩散。
老张端着那只油腻腻的搪瓷缸子,踱到陈默负责的解剖台旁。
台上躺着一具中年男性的遗体,死于突发性心梗,表面看很寻常。
陈默正仔细地清理缝合着胸口的Y形切口。
“小陈,”
老张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随意,呼出的气带着浓重的烟草味,
“这两天……觉着没?馆里味儿不太对啊。”
陈默缝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针尖精准地穿过皮缘。
“张师傅指什么?消毒水浓度我都是按标准配的。”
“啧,不是那味儿!”
老张皱着眉,用力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睛扫过解剖台,又瞥向处理室角落的通风口,
“是……是别的味儿,一股子……说不上来,腥了吧唧的,还带点甜腻腻的霉烂气儿,像……像烂泥塘底下泡久了的老棺材板子。”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那是“煤球”身上散发出来的,越来越浓重的气息,正从那个幽闭的杂物间里缓慢地渗透出来,如同一种无形的污染。
“可能……是通风系统该清理了?
管道里积了死水发霉也说不定。”
陈默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手上缝合的动作依旧流畅。
老张没再追问,只是用那双阅尽死亡、也看透人心的眼睛,深深地在陈默毫无表情的脸上剜了一下。
他咂了口浓茶,发出响亮的“滋溜”声,慢悠悠地踱开了。
但那目光里的审视和疑虑,却像冰冷的针,扎在陈默的背上。
这仅仅是开始。
几天后,殡仪馆接到了一具极其特殊的遗体。
死者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送来时全身覆盖着白布。
当白布揭开,饶是见惯了各种死状的陈默和老张,都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死者极其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但最诡异的是他的胸腔——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强行撑开过,肋骨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断裂。
而在他敞开的、空洞洞的胸腔里,本该是心脏和肺脏的位置,却盘踞着一团难以名状的、暗红色的东西。
那不是器官,更像是一大团……活着的、纠缠在一起的暗红色触须!
它们像被强行塞进去的海蛇,粗的如拇指,细的如同发丝,湿漉漉、粘腻腻地缠绕盘结在一起,微微地、极其缓慢地搏动着,仿佛还在汲取着宿主最后残留的生命力。
触须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蟾蜍皮肤般的疣粒,渗出暗黄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一种比“煤球”身上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味。
“老天爷……”
旁边一个年轻助手只看了一眼,脸色煞白,捂着嘴冲了出去。
老张眉头拧成了疙瘩,戴上加厚的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弄了一下那团触须。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这玩意儿……看着不像病啊。”
他低声嘟囔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凝重和一种深切的厌恶,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给‘种’下了。”
陈默沉默地站在一旁,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深的、更令人窒息的联系。
当他靠近这具尸体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尖残留的、属于“煤球”的那一丝冰冷气息,似乎……与这尸体胸腔里那团搏动的暗红触须,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共鸣!
仿佛冰冷的磁石遇到了同极,在无声地排斥,又仿佛在黑暗的深渊中彼此呼应。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这具诡异的尸体被推入冷冻柜暂存后,他回到那个杂物间。
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煤球”,那些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浑浊黄眼和猩红血眼,竟齐刷刷地转向了冷冻柜的方向!
无数道冰冷的目光,穿透了墙壁和距离,死死地“钉”在那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的……贪婪!
那是一种超越了饥饿的渴望,如同沙漠旅人看到了绿洲,如同飞蛾看到了焚身的烈火。
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具尸体……和煤球之间,存在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黑暗的联系。
几天后的深夜,陈默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惊醒,是殡仪馆的安保老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陈、陈师傅!
不好了!您……您快来看看!
三号冷冻柜……那、那具怪……怪尸体……出……出事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睡意全无,他披上衣服,几乎是冲向了殡仪馆。
三号冷冻柜的门敞开着,冷气森森地向外翻涌。
老王脸色惨白如纸,拿着手电筒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光柱在冰冷的金属柜壁上乱晃。
“我……我按点巡查,走到这儿……就……就听见里面有声音……”
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像……像是什么东西在……在爬!在抓挠柜子!
我……我壮着胆子打开一看……天爷啊!”
手电光颤抖着照进柜内。
那具胸腔里长满暗红触须的年轻男尸,依旧躺在冰冷的金属板上。
但是,他胸腔里那团原本只是缓慢搏动的触须……不见了!
整个胸腔内部,空空如也!
只留下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空洞,断开的肋骨茬子白森森地露着,创口边缘极其不自然,仿佛被无数张细小的嘴同时啃噬过,呈现出一种被腐蚀的、粘液覆盖的烂肉状态。
暗黄粘稠的液体混合着半凝固的血浆,在尸体身下积了一小滩,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腐臭味。
没有任何触须残留的痕迹。它们就像从未存在过,或者……集体逃逸了。
陈默站在冷气中,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他看着那空洞的胸腔,看着那被啃噬过的创口边缘,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杂物间里,“煤球”那无数只贪婪地“盯”着冷冻柜方向的眼睛。
老王还在语无伦次地说着值班室收音机突然爆发的诡异杂音,像无数人用指甲刮黑板,又像某种非人的、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
陈默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仿佛看到那些冰冷、滑腻、带着吸盘的暗红触须,在深夜的殡仪馆走廊里无声地蠕动、爬行,最终汇入了某个角落的黑暗,被无数张贪婪的口器分食殆尽……
一种巨大的、失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喂养的,到底是什么?
而它吞噬掉的,又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不断塌陷的流沙坑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属于远古的疯狂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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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后门外的里弄,狭窄、幽深,两边是高耸的老式石库门山墙,白日里也难见阳光。
自从“煤球”在此现身,陈默对这条弄堂便多了一份异样的警惕。
他总觉得那些斑驳的墙皮缝隙里,那些蒙尘的雕花窗棂后面,似乎隐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这种感觉在几天后得到了应验。
那是个阴沉的午后,没有雨,但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闷得人喘不过气。
陈默推着运送废弃医疗垃圾的小车,刚拐进弄堂口,脚步便顿住了。
弄堂深处,靠近殡仪馆后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宽大、洗得发白的灰色涤纶夹克的中年男人。
他背对着陈默,身形佝偻,像一截被岁月风干的枯木。
他正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殡仪馆后门上方那盏蒙尘的老式门灯。
那姿势僵硬得诡异,仿佛一尊被随意丢弃在这里的雕塑。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推着小车,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骨碌”声,慢慢靠近。
距离缩短到十几米时,那灰夹克男人似乎听到了声音,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关节生锈般的滞涩感,转过了身。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惨白,松弛地耷拉着。
眼窝深陷,眼珠浑浊得像蒙了灰尘的玻璃球,瞳孔却异常放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虹膜,黑得如同两口深井,直勾勾地“钉”在陈默脸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拉扯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非人的弧度,像是在笑,却又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
陈默推车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装作只是路过,继续推车向前。
车轮骨碌碌地碾过石板路。
就在他与那灰夹克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又像是喉咙里堵满了粘液,含混不清地挤出来。
语速慢得令人心焦,音调也异常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在……深……渊……之……中……饥……渴……者……呼……唤……祂……的……名……”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铁钉,被硬生生地锤进陈默的耳膜。
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对方一眼,只是握着推车把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推着车,像个聋子一样,径直从那人身边走过,走向后门。
直到他打开后门,将垃圾车推了进去,反手沉重地关上门,才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板,剧烈地喘息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刚才那句话,那非人的腔调,还有那双死寂空洞、瞳孔放大的眼睛……像跗骨之蛆,缠绕着他。
那不是流浪汉,也不是精神病人。那是某种……被“污染”的东西。
他在“召唤”什么?
“祂”是谁?是……“莎布·尼古拉斯”?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瞬间与杂物间里那个不可名状的“煤球”联系在一起!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污染”的迹象如同霉菌般在里弄深处蔓延。
有时是墙壁上,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涂画着扭曲怪异的符号——像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触手,又像一只只没有瞳孔的、窥视的眼睛。
那些符号往往出现在墙角、门缝边,位置隐蔽却充满恶意。
有时是深夜,从弄堂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不成调的吟诵声。
声音低沉、含混,如同梦呓,又如同集体癔症的呻吟。
仔细分辨,似乎能听到几个重复的、令人不安的音节,像“Ia! Ia!”又或者“Fhtagn!”,与那天灰夹克男人嘶哑话语中的某些音节隐隐呼应。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眼睛”。
陈默不止一次在匆匆进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弄堂两侧那些紧闭的、蒙尘的老式窗户后面,窗帘的缝隙间,似乎有东西在晃动。
那不是人影,更像是……许多只眼睛的轮廓!
它们贴在玻璃后面,无声地、贪婪地“注视”着殡仪馆的后门,尤其是他进出的时候。
当他猛地转头看去时,那些轮廓又会瞬间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反射着幽暗天光的窗玻璃。
整个里弄,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蛛网。
而他和殡仪馆深处那个不断成长的怪物,就是网中央等待被分食的猎物。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
老张的搪瓷缸子端得更勤了,眉头锁得更紧,看向陈默的眼神也愈发复杂和锐利,带着无声的质问和警告。
陈默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他只能更加小心地隐藏“煤球”的存在,减少去杂物间的次数,喂食也变得更加隐秘和迅捷。
每一次靠近那布满眼睛的阴影,看着它日益庞大的、散发着更浓重不祥气息的躯体,感受着它无数只眼睛投射过来的、混合着依赖与贪婪的冰冷注视,陈默心底那份病态的联结与巨大的恐惧便纠缠得更深。
深渊在迫近,而绳索,正在他手中加速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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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的前夜,总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种被无形之物包围、窥视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弄堂里白天也几乎看不到人影,连野猫都销声匿迹,只有那些墙壁上暗红色的诡异符号,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愈发刺眼。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吸一口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陈默的心弦绷到了极致。他利用职务之便,将几件沉重的、废弃的金属工具——一根手臂粗的撬棍,一把沉重的消防斧,甚至一块厚实的防暴盾牌——悄悄转移到了杂物间门口附近,藏在废弃的帆布下面。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聊以自慰的安全感。
风暴,在午夜降临。
不是风雨,而是狂暴的、充满毁灭欲望的人声!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擂鼓,猛烈地砸在殡仪馆包着铁皮的后门上!
整扇门都在剧烈地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把祂的幼体交出来!”
“亵渎者!窃取伟大之母的珍宝!你罪该万死!”
“莎布·尼古拉斯!孕育万千子嗣的黑山羊!您的仆从在此呼唤!将圣嗣归还!”
嘶吼声、咆哮声、癫狂的咒骂声和狂热的祈祷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深处刮来的腥风,穿透厚重的门板,灌入死寂的殡仪馆走廊。
声音里充满了非人的狂热和歇斯底里的愤怒,仿佛门外聚集的不是人,而是一群被邪神意志彻底扭曲的野兽。
陈默猛地从值班室的椅子上弹起,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来了!
他们终于来了!
他抓起藏在桌下的撬棍,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因恐惧而颤抖的手指稍微稳定了一些。
他冲到后门旁的观察孔,向外望去。
昏黄的门灯下,景象如同噩梦。
门外狭窄的弄堂里,影影绰绰挤满了人!
他们穿着各异的服装,有皱巴巴的工装,有廉价西装,甚至还有睡衣。
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同一种表情——极致的狂热扭曲了五官,瞳孔放大到几乎看不到眼白,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涎水顺着下巴流淌。
他们不再是“人”,而是一群被某种集体疯狂吞噬的行尸走肉。
为首的几个格外强壮,正用肩膀、用捡来的砖块,甚至用自己的头,疯狂地撞击着包铁的木门!
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铁皮上出现新的凹痕。
更多的人在后面挥舞着简陋的武器——锈迹斑斑的钢管、沉重的扳手、甚至削尖的木棍——如同潮水般向前拥挤,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交出幼体!”
“为了伟大的母亲!”
“Ia! Ia! Shub-Niggurath!”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撬棍抵在胸前,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看了一眼通往地下杂物间的楼梯方向,那里一片死寂。
但陈默知道,“煤球”一定醒了,它那无数只眼睛,此刻正穿透黑暗和层层阻隔,冰冷地“注视”着门口这场因它而起的疯狂。
不能让他们进来!
绝对不能!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金属门闩狠狠插上!
同时扑向旁边控制灵车通道的按钮,猛地拍下!
“嗡——哐当!”
通道入口那扇沉重的电动卷帘门猛地落下,发出一声巨响,暂时隔绝了前院的威胁。
但后门的撞击声更加疯狂了!
“撞开它!圣嗣就在里面!”
“为了黑山羊之母!”
“砰!咔嚓!”
一声刺耳的断裂声传来,门板中央的一块木板竟被硬生生撞裂!
一只青筋暴突、沾满污垢的手猛地从裂缝中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
陈默瞳孔骤缩!
他低吼一声,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举起沉重的撬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伸进来的手腕狠狠砸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门外传来!
那只手剧烈地抽搐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却依旧顽强地卡在裂缝里抓挠!
恐惧和暴怒瞬间冲垮了陈默的理智。他再次举起撬棍,正要砸下——
“哗啦——!!!”
更大的碎裂声响起!门板靠近门锁的位置,被一根沉重的钢管从外面彻底捣穿!
木屑纷飞中,一张扭曲狂热的、沾满汗水和血污的脸猛地凑到破洞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内的陈默,口中发出嗬嗬的怪笑!
“找到你了!亵渎者!”
门,就要守不住了!
陈默的心沉入冰窟。他放弃了后门,转身朝着杂物间的方向狂奔!
只有那里,只有那个怪物……或许……
他刚冲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后门,连同半面门框,被外面狂暴的力量彻底撞塌!
碎裂的木块和扭曲的铁皮向内爆开!
狂乱的人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裹挟着疯狂的嘶吼和浓烈的、混杂着汗臭与血腥的污浊气息,汹涌地冲进了殡仪馆的走廊!
“圣嗣!”
“祂的气息!就在下面!”
“杀了那个饲养者!献祭给母亲!”
无数双疯狂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陈默逃向地下室的背影!
脚步声、咆哮声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紧追而来!
陈默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杂物间里散发出的浓重甜腥腐臭扑面而来。
他一把拉开杂物间的门,反手就想关上。
太迟了!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狂热者,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扑到门口!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撞破门板的壮汉,他脸上带着扭曲的狂笑,眼中只有陈默身后的黑暗。
他手中沉重的扳手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陈默的脑袋!
陈默只来得及本能地向旁边一闪!
“砰!”
沉重的扳手擦着他的额角砸在门框上,火星四溅!
剧烈的撞击让陈默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温热的液体瞬间顺着额角流下。
剧痛还未完全炸开,另一道身影已经扑到眼前!
那是个瘦小的女人,动作却快如鬼魅,手中削尖的木棍如同毒蛇吐信,直刺陈默的小腹!
“呃!”
陈默闷哼一声,小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冰冷的木棍刺穿了衣物和皮肉!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杂物间的门板上。
更多的身影涌到了楼梯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无数双狂热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光芒,死死盯着受伤的陈默和他身后那扇半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
“杀了他!迎接圣嗣!”
疯狂的咆哮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腹,一手徒劳地抓着撬棍,眼前阵阵发黑。
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生命正随着温热的血液快速流逝,冰冷的死亡气息缠绕上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意识。
他身体一软,顺着门板滑倒在地,视线开始涣散,只能模糊地看到那些狂热扭曲的面孔正狰狞地向他逼近,高举着简陋的凶器……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深渊,就在那些致命的攻击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从门外那群疯狂的邪教徒口中。
那声音,清晰,温柔,带着一种陈默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恐惧的、属于母亲的慈爱和安宁。
它轻轻地,如同最温柔的夜风,拂过濒死的陈默的耳畔,拂过这充满血腥和疯狂的杀戮场:
“默默不怕……”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仿佛隔世重逢的叹息。
“妈妈在这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那些高举着凶器、面目狰狞的邪教徒,如同被无形的冰霜瞬间封住。
他们脸上扭曲的狂热凝固了,动作僵在半空,喉咙里发出的嘶吼也戛然而止。
所有的眼睛——那些被疯狂占据的眼睛——都带着一种极致的、如同看到宇宙真理般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茫然,死死地、死死地“钉”向了声音的来源——那扇半开的杂物间门内,无边的黑暗!
陈默涣散的瞳孔,在听到那声音的刹那,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一股比腹部伤口更剧烈的、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刺痛瞬间攫住了他!
那声音……那是……那是他早已逝去的母亲的声音!
每一个语调,每一个停顿,都分毫不差!
是无数次出现在他午夜梦回时的声音!
“妈……?”
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沫的音节从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一种被亵渎的、撕裂灵魂的剧痛。
杂物间内,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动了。
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沉重、粘稠、充满液态质感的东西在缓缓移动的声音。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湿滑肢体相互摩擦的“咕唧……咕唧……”声。
紧接着,在陈默涣散模糊的视线边缘,在门外那群凝固的邪教徒骤然被无上恐惧扭曲的面孔倒影中——
黑暗,睁开了眼睛。
不是一颗,不是十颗……是无数颗!
如同黑暗宇宙中骤然点亮了万千颗形态各异的星辰。
浑浊的暗黄,如同脓液;刺目的猩红,如同燃烧的鲜血;诡异的幽绿,如同墓地的磷火;深邃的紫黑,如同凝固的毒液……
无数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眼睛,在同一时刻,在杂物间内部那绝对的黑暗背景上,无声地、冰冷地、同时睁开!
它们如同镶嵌在深渊幕布上的邪恶星座,闪烁着各自诡异的光芒。
每一只眼睛的瞳孔,都在瞬间收缩、聚焦,如同最精准的捕食者,齐刷刷地锁定了门口那群僵硬如雕塑的猎物!
那景象,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是纯粹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本身!
小说《克苏鲁绝望笔记》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