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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亲点燃的火墙在风里卷成半道弧,三叶草的焦糊味混着硫磺的呛气扑进鼻腔时,我终于看清陈叔的杂货店——那栋两层小楼的铁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的“便民杂货”木牌已被爬山虎啃得只剩半块,深绿色的藤蔓顺着砖缝往上爬,像给墙皮镀了层生锈的铠甲,每片叶子的锯齿都闪着冷光,仿佛随时会咬下来。

“他在等我们。”母亲拽着我往街角冲,军用水壶里的酒精晃出细碎的弧线,溅在追来的青苔上,“滋滋”燃起的小火苗暂时拦住了那些蠕动的根须。我低头瞥见自己的鞋跟,沾着的绿汁在水泥地上拖出淡绿色的痕,像条细小的蛇。李雪抱着弟弟紧随其后,男孩的脸烧得通红,手背上的青紫色斑点已经漫过手腕,像条发绿的镯子,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呻吟,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像个破旧的风箱。

杂货店的门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门轴“吱呀”作响,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露出陈叔满是血丝的眼睛。他举着猎枪站在门后,枪管上沾着墨绿色的汁液,像凝固的血,看见我们时,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唾沫星子喷在门内的台阶上:“快进来!它们追过来了!”

他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的小臂上爬着几道淡绿色的痕,像被指甲挠过的淤青,却比淤青更鲜活,边缘在微微蠕动。我刚迈进门槛,就被一股浓烈的甜腥味呛得皱眉——是张奶奶家门口那种腐烂芒果混着青草汁的味道,源头在里屋,黑暗中隐约能看见货架倒了大半,几袋洗衣粉被藤蔓戳破,白色的粉末撒在地上,和植物汁液混成黏糊糊的糊,几只蟑螂在里面挣扎,腿被黏住的地方迅速长出细毛般的根须。

“楼上有硫磺块。”陈叔反手关上门,用门闩死死抵住,木头与木头碰撞的“咚咚”声里,能听见门外藤蔓撞击门板的闷响,“我今早从矿场仓库翻的,这东西能烧,那些鬼草怕得很。”他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扫过李雪弟弟的手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腰时,我瞥见他后颈有片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像被颜料染过,边缘还带着细密的凸起,像埋在皮下的米粒。

母亲立刻蹲下身给男孩检查伤口,碘伏棉签擦过青紫色的皮肤,竟渗出绿色的黏液,带着股淡淡的腥味,像变质的蛋清。“必须找抗生素。”她抬头看向陈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你这里有急救箱吗?”

陈叔指了指里屋的角落:“有是有……但刚才拿硫磺块时,看见几盆多肉爬进去了,那东西的根须像玻璃碴,别碰。”他突然提高声音,举着猎枪对准天花板,“小心!”

我猛地抬头,只见屋顶的吊灯上缠着几缕银白色的菟丝子,根须正像蛛丝般往下垂,最下面的一根已经快碰到李雪的头发,顶端的吸盘微微张合,像只微型的嘴。陈叔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耳朵发鸣,霰弹打在吊灯上,玻璃碎片混着菟丝子的断须落下来,那些银白色的根须落地后还在扭动,沾到地上散落的硫磺粉,迅速变黑蜷曲,像被烧焦的棉线。

“上二楼。”陈叔拽着我们往楼梯走,木质楼梯被他踩得“咯吱”响,仿佛随时会塌,台阶上布满了浅坑,是植物汁液腐蚀的痕迹,边缘还挂着未干的绿色黏液,踩上去黏糊糊的。“硫磺块在楼上仓库,还有我去年备的几箱矿泉水,够走到矿场了。”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扶着扶手的手在发抖,指缝里渗出淡绿色的汗,滴在台阶上,立刻蚀出个针尖大的洞。我后颈的伤口突然一阵刺痛,像有细针在往里钻,抬手一摸,指尖沾到的绿汁已经凝结成细小的晶体,蹭在衣服上,立刻蚀出个针尖大的洞,布料边缘卷成焦黑的边。

二楼仓库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更浓的硫磺味,呛得人眼睛发酸。陈叔推开门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仓库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蓝色防爆箱,箱盖敞开着,里面的硫磺块泛着暗黄色的光,像凝固的蜂蜜,而箱子周围,爬满了深褐色的牵牛花,花瓣紧闭着,像无数个攥紧的拳头,藤蔓上的绒毛在硫磺的作用下卷曲成球,却仍在缓慢地往箱子里钻,根须钻过箱壁的缝隙,在硫磺块上蚀出细密的小坑。

“这些花是从窗户爬进来的。”陈叔举着猎枪对准窗户,玻璃已经碎了,外面的爬山虎正顺着窗框往里挤,叶片像无数个小小的吸盘,牢牢粘在墙上,无数细小的触须从窗缝里挤进来,在玻璃碎片上敲出“笃笃”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挠。“刚才打了几枪,没用,它们好像不怕子弹。”

李雪突然尖叫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指着男孩的手——他手背上的一块皮肤裂开了,钻出半寸长的嫩黄根须,正朝着李雪的手腕缠去,根须顶端带着细小的倒刺,像钓鱼线般勒进皮肉里,渗出的血珠刚滴下来,就被根须吸了进去,让那截根须微微鼓胀起来。母亲立刻抓起块硫磺,死死按在男孩的伤口上,“滋啦”一声,根须蜷成焦黑的卷,男孩疼得哭喊起来,哭声里却带着口绿色的痰,落在母亲的白大褂上,蚀出个铜钱大的洞。

“不能再等了。”母亲把半块硫磺塞进男孩手里,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瑟缩了一下,“握紧它,别松手。”她转向陈叔,目光里带着急切,“你知道矿场的近路吗?走大路怕是会被植物堵死。”

陈叔的目光有些涣散,盯着窗外的爬山虎喃喃道:“有近路……穿过东边的废弃工厂……那里以前堆过石灰,植物长得慢……”他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打摆子,后颈的青色皮肤竟鼓起个小包,像有东西在皮下拱动,“但……但工厂里有株老槐树,去年就枯死了……今早看它好像抽新芽了,绿油油的……”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门闩被撞断了。紧接着,是藤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某种植物开花的“噗噗”声——和张奶奶家门口那株吊兰开花时的声音一模一样,软腻又诡异。

陈叔脸色骤变,举着猎枪对着楼梯口,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它们进来了!”他的手在发抖,枪管上的绿汁滴在地上,蚀出个小坑,边缘泛着焦黑,“你们带硫磺块先走,从二楼窗户跳,我挡住它们!”

母亲却抓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后颈的青包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脸色煞白:“你被感染了。”她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你后颈的皮肤……在长根须。”

陈叔猛地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抬手摸向后颈,摸到那些凸起的纹路时,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吼,像被激怒的野兽。他举着猎枪冲向楼梯口,吼道:“快走!别管我!矿场仓库有个地下室,你爸的笔记可能在那里!”声音里带着哭腔,枪管因激动而剧烈晃动。

楼下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藤蔓撞在楼梯扶手上的闷响,像有人拖着湿衣服上楼。仓库的窗户外面,爬山虎的叶片正密密麻麻地贴上来,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玻璃在叶片的挤压下发出“咯吱”的呻吟,随时会碎。李雪抱着弟弟缩在墙角,男孩手里的硫磺块在慢慢融化,绿色的黏液滴在他手背上,疼得他直抽气,却不敢哭出声。

选择B:拽着陈叔一起冲下楼,从正门突围

“不能把他留下!”我攥紧铁锹,后颈的刺痛几乎让我站不稳,却死死盯着冲向楼梯口的陈叔,“妈,帮我拽他!”

母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闪过挣扎,但看到陈叔后颈那片蠕动的青斑时,还是咬了咬牙:“李雪,拿硫磺块堵窗户!别让爬山虎进来!”她拽起地上的消防斧,斧刃上的绿汁还在往下滴,“林薇,左胳膊!”

我心领神会,绕到陈叔左侧,趁他举枪对准楼下藤蔓的瞬间,一把攥住他没受伤的左臂。他的肌肉紧绷得像块石头,胳膊上的淡绿色痕迹突然暴涨半寸,像条活虫往我手背上爬。“滚开!”陈叔嘶吼着甩臂,猎枪的枪管扫过我的额头,疼得眼冒金星,但我死活没松手——上一世,就是这样看着太多人被抛下,最后只剩自己在绿潮里挣扎。

“他还能救!”我吼道,声音劈了个叉,“矿场有共生池!笔记上说能解感染!”其实我根本没见过笔记内容,但此刻必须给他一个理由,也给自己一个理由。

陈叔的动作顿了顿,猎枪垂了下来,后颈的青包鼓得更厉害,像有颗豆大的东西要钻出来。“共生池……”他喃喃重复着,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丝缕绿色,“那是……老林研究的东西……”

“没时间废话了!”母亲的消防斧劈向仓库门后的牵牛花,藤蔓断裂的“咔嚓”声里,她拽起陈叔的右臂,“走正门!我开路!”

李雪抱着弟弟跟在最后,男孩手里的硫磺块融化了大半,绿色黏液顺着指缝淌进袖口,他疼得直吸气,却死死咬着嘴唇——刚才母亲泼在他伤口上的硫磺粉还在冒烟,那是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冲下楼梯时,我们才看清楼下的景象:张奶奶家门口那株吊兰的藤蔓已经钻进了杂货店,淡绿色的触须像瀑布般从天花板垂下来,根须末端的吸盘吸在墙上,拉出亮晶晶的丝,织成一张透明的网。几只被网住的飞虫正在慢慢融化,翅膀的残骸上长出细小的绿芽。

“砰!”陈叔扣动扳机,霰弹打在吊兰藤蔓最密集的地方,炸开一片墨绿色浆液。那些触须像被激怒的蛇,猛地转向我们,最前排的一根带着倒刺,直扑李雪怀里的男孩!

“小心!”我挥起铁锹横扫,藤蔓被拦腰斩断,汁液溅在我的裤腿上,立刻蚀出几个小洞,针扎般的疼从脚踝窜上来。母亲趁机将军用水壶里的酒精泼向侧面的绿萝,火舌“腾”地窜起,暂时逼退了从门缝钻进来的根须。

“正门被缠死了!”母亲的声音发颤,指着被深褐色牵牛花裹住的铁门——那些花瓣已经完全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状斑点,正随着我们的移动转动,像无数只监视的眼。藤蔓间的缝隙里,能看见外面的三叶草已经长成半人高,叶片的锯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像一片绿色的刀丛。

陈叔突然将猎枪塞给我,自己抓起地上的撬棍:“我来砸门!你们用火墙掩护!”他的后颈突然爆出根半寸长的嫩黄根须,像根畸形的角,却在接触到撬棍上的硫磺粉时,迅速焦黑蜷曲。

“他在抵抗感染!”母亲眼睛一亮,将最后半瓶酒精递给李雪,“往门轴上泼!”

李雪颤抖着拧开壶盖,酒精刚碰到牵牛花的藤蔓,就被那些叶片迅速吸收,只在表面燃起一小簇火苗。“没用!”她带着哭腔喊,“它们不怕酒精了!”

话音未落,陈叔的撬棍已经狠狠砸在门闩上,“哐当”一声,铁门露出道尺宽的缝。外面的三叶草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根须顺着门缝往里钻,银白色的气根像细小的吸管,直扑最近的陈叔!

“啊——”陈叔惨叫一声,气根钻进他胳膊上的伤口,他猛地抽出撬棍砸向自己的小臂,硬生生将根须砸断,绿色的汁液混着血溅在地上,“快……走……”

我拽着他往门缝外冲,母亲在后面用消防斧劈砍追来的藤蔓。刚踏出杂货店,三叶草的叶片就像潮水般涌上来,锯齿刮过我的外套,布料瞬间被划成布条。李雪抱着弟弟踉跄跟上,男孩手背上的青斑突然炸开,钻出几根细如发丝的根须,缠向最近的一片三叶草——诡异的是,那些根须碰到三叶草后,竟像磁铁般粘在一起,男孩疼得哭喊,却也因此暂时挡住了叶片的攻击。

“他的根须能吸引植物!”母亲突然喊道,“往左边的巷口跑!那里以前堆过建筑垃圾,植物长得少!”

陈叔却突然挣脱我的手,撬棍指向相反的方向:“不对……大路尽头有辆卡车……钥匙在我店里……”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后颈的根须又长了半寸,“开车……能快点到矿场……”

“你疯了!”我吼道,大路中央的三叶草已经缠成一团,像堵绿色的墙,“那是自杀!”

但陈叔已经冲了出去,撬棍在他手里舞成个圈,砸得三叶草叶片纷纷断裂。他的速度快得不像个被感染的人,后颈的根须在奔跑中不断冒出,又不断被他用撬棍上的硫磺粉烫断,像一场与自己身体的搏斗。

“他在用意志力压制共生菌!”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硫磺粉,“快跟上!他在给我们开路!”

我们跟着陈叔冲进三叶草丛,叶片的锯齿在腿上划出密密麻麻的血痕,每道伤口都像被撒了盐,火辣辣地疼。陈叔的撬棍突然脱手,他踉跄着回头,后颈的根须已经长成一团,像个畸形的瘤,“卡车……在……仓库后面……”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胸口,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那些从他伤口钻出的根须突然暴涨,像无数条绿色的线,将周围的三叶草牢牢缠住——不是攻击,而是吸附。陈叔的身体在根须的拉扯下,慢慢离地,他看着我们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个“走”字,眼睛里的绿光彻底淹没了瞳孔。

“别管他!”母亲拽着我往他指的方向冲,“他用自己当诱饵了!”

仓库后面果然停着辆破旧的皮卡,车门上沾着墨绿色的汁液,但引擎盖是凉的,显然很久没动过。李雪颤抖着在副驾驶座下摸出串钥匙,上面还挂着个褪色的硫磺矿徽章——是陈叔的。

我刚插进钥匙孔,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声。回头时,只见陈叔的身体已经被三叶草完全包裹,长成个巨大的绿色茧,茧上冒出无数细小的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淡绿色的花瓣边缘,还沾着他那件军绿色外套的碎片。

“发动车子!”母亲将消防斧架在车门上,盯着越来越近的绿潮,“他撑不了多久!”

引擎“突突”地响了两声,终于启动。我挂挡踩油门的瞬间,那些从花苞里钻出的触须已经快碰到后车厢,李雪弟弟突然尖叫——他手背上的根须正顺着车窗缝隙往外爬,像在指引方向,却也把外面的藤蔓引了过来。

皮卡冲出三叶草丛时,我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绿色的茧——花苞正在凋谢,露出里面盘结的根须,根须中间,隐约能看见陈叔紧握撬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始终没有松开。

车窗外,硫磺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但通往入口的路被一片墨绿色的藤蔓覆盖,像条巨大的蛇。副驾驶座上,母亲正在给男孩处理伤口,他手背上的根须已经变成深绿色,像缝进皮肉里的线。

“他的根须在变异。”母亲的声音发颤,“可能……和陈叔一样……”

我握紧方向盘,后颈的伤口突然一阵剧痒,像有东西要破肤而出。仪表盘上的后视镜里,映出我后颈的景象——那里的青痕已经连成一片,中间冒出个小小的绿点,像颗刚发芽的种子。

而皮卡的轮胎,不知何时沾上了银白色的菟丝子根须,正顺着轮毂往上爬,悄无声息地,像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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