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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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劫循环之靖难锚点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内阁办公楼。
会议室内的长条形黑檀木会议桌打磨得光可鉴人。李深坐在最末正对着主位的位置，一抬头刚好看见墙壁上悬挂的巨大王徽——金色盘龙环绕着一个正立的等腰三角形，里面是复杂的几何图案。
“李观察员，不必拘谨。”林翰文从李深旁边走过的时候安慰道“今天是内阁常规行政会议，殿下特意嘱咐，希望您能近距离感受内阁的运转日常。”
林翰文在主位坐下，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扫过左右两侧的内阁重臣。“开始吧。先请国防相简要汇报昨天的行动。”
国防相朴永哲应声起立，身形挺拔，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左脸上那道在战争中留下的灼伤疤痕十分显眼。“首相大人、诸位同僚，”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钉砸进桌面，“昨夜，‘蛟龙翻沙’行动在刚果雨林圆满完成。”
李深背后的巨大屏幕切换到了昨夜行动的画面。大家都朝这面看着，李深不知道自己应该也转头看画面还是就原样坐着，尴尬的低头假装做笔记。
画面是一台无人机在空中录制的视角：暴雨中翻倒的装甲车旁，几具尸体倒在血泊中；一个满身是血的鹅国人被一台“破城锥”如同拎货物般夹在机械臂下。
“目标瓦西里·彼得罗夫成功救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袭击者头目之一生擒，其余顽抗者当场击毙。现场缴获大量武器，包括被刻意磨损编码的亲王军军制式装备。证据完整，足以向国际社会证明此次针对俄方人员的绑架袭击是蓄谋栽赃。”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尤其在财政相张明远脸上停留了一瞬。
“此役，再次证明亲王军和国防军作为宸枢最锋利矛和最坚固盾的价值。”他话锋一转，陡然加重，“然而，此等战力需要持续投入与保障。非洲军团长期驻防，装备损耗巨大，尤其是高烈度行动后的维护与核心部件替换，费用高昂。为确保宸枢全球利益不受挑衅，震慑四方宵小，国防部申请在本年度预算基础上，额外追加一千亿，专项用于装备升级及非洲驻军后勤保障。”
张明远作为财政相总是把钱袋子捂的紧紧的。此时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扶了扶眼镜：“朴相，一千亿？这…这数额是否过于庞大？眼下国库略有盈余，但各处都伸手！民生、基建、科技研发，哪一项不是嗷嗷待哺？这次行动固然成功，但军费开支连年攀升，已占财政支出近三成。长此以往，寅吃卯粮，国家根基何存？”他语速加快，目光恳切地看向林翰文，“林相，开源节流，平衡发展，方为长久之计啊！”
“长久之计？”朴永哲嘴角牵动了一下脸上的疤痕，“张相，弱国无外交啊。没有亲王军和国防军这两把刀悬着，刚果的铱矿、尼日利亚的铀矿，怕是早被米国和新欧联的人瓜分了。这次栽赃就是警告!”
“平安？”民生大臣王秀兰忍不住插话，“朴相，平安不仅仅是边疆无战事。王京街头，多少年轻人挤在六十平的合租公寓里看不到上升的路！生育补贴和廉价公寓确实缓解了矛盾，但人心里的焦虑和迷茫，光靠哨兵是压不住的。财政若过度向军备倾斜，民生改善的步子就得慢下来。这内部的平安谁来保障？”这位曾经的福利院院长声音温厚，却透着忧虑，她看向工业大臣山下正雄和建设大臣陈国栋，寻求支持。
山下正雄战前在一家研究所任职。在和王秀兰对视后接过了话头：“王大臣所言极是。军备固然重要，但宸枢的未来在星辰大海，更在可持续的工业根基！殿下宏伟的月球基地计划，需要地面工业体系的强力支撑。工业部推动的可再生能源转型、新一代氢能源核心部件研发，样样烧钱！追加军费一百亿？那工业升级、能源安全的预算从何而来？”他转向科技相中村绫子，“中村相，您的月球科考项目，恐怕也捉襟见肘吧？”
一直沉默的科技相中村绫子推了推眼镜，这位在网上被人称为“内阁冷美人”：“山下大臣所言不虚。月球六个科考项目任务繁重。地外环境特殊，设备损耗率是地面的数倍。各类设备的维护更新，深空探测项目推进，都需要充足的预算保障。追加军费若挤占科技投入，无异于自断通往未来的阶梯。”
建设大臣陈国栋以前在中原一个工地上当项目经理，被朱明翊忽悠来了后把以前向甲方哭穷要钱的本领也一起带了过来“各位，别忘了地上的窟窿！安居工程还有三个行省的廉租公寓等着开工，配套的路网、管网要不要钱？新磁悬浮线路勘察都做完了，就等着财政批复！还有水库加固、港口扩建…张相，我们建设部是真等米下锅！”他摊开手，一脸无奈。
商贸大臣金玉姬以前在北高丽第九机械化师搞后勤工作，此时她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各位大人，开源才是根本。军费肯定是要加，其他预算也不能砍。关键在扩大贸易盈余，我们在国际市场的份额还能再抢…”
“金大臣，”她话未说完，被治安大臣巴特尔低沉的声音打断。这位蒙古汉子眉头紧锁，“扩大贸易盈余是没错，但是我们的黑市交易最近开始频繁，虽然帮我们带来一些正常渠道拿不到的东西，但这终究是饮鸩止渴，非长久正道，更易授人以柄。扩大贸易，需走阳光大道，严控风险。”
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争论。原本第九机械化师出身的高丽派强调着军事安全和对外强硬是立国之本；代表本土势力的本土派则力陈工业民生与科技未来同等重要；亲华派则更关注内部稳定与可持续性。各方引据，互相试探，言辞间虽无高声呵斥，但观点碰撞的激烈程度让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越攥越紧。林翰文稳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像一位耐心的棋手，静观棋局演化，任由这些代表不同力量的声音在他面前交锋。
李深坐在角落感觉自己就不该来。那些预算啊国运啊派系啊这些的，让他在酒桌上聊聊可以，但真坐这会议室里，离他的世界还是太过遥远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首相林翰文，这位“老乡”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只在张明远提到“寅吃卯粮”时，指尖的敲击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争论正酣，会议室的厚重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正在发言的交通大臣铃木健太郎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最后一个音节硬生生卡在嗓子里。所有人，无论刚才争论得多么投入，此刻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朱明翊走了进来。
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中山装。目光扫过全场，身后的两台“雁翎刀”哨兵从他两侧越过，分别在会议室的前后门待命。
朱明翊没有走向主位，径直走向会议室靠墙的一排空位拉开椅子坐下，那是日常会议里普通工作人员的位置。
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刚才还激烈交锋的各方，此刻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朴永哲挺直的背脊似乎绷得更紧；张明远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反复擦拭着镜片；王秀兰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收紧；中村绫子则垂下了眼睑，专注于面前的电子记事本。
林翰文看了一眼朱明翊，在得到眼神认可后打破了沉默：“诸位请继续。朴相，关于军费追加的详细用途拆分，请再具体阐述。”
朴永哲深吸一口气，继续争取军费。张明远听着，嘴唇几次翕动，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推了推眼镜，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反驳。王秀兰和山下正雄等人也暂时偃旗息鼓，会场只剩下朴永哲的汇报声。
朱明翊全程没有任何表示。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屏幕上，既未对朴永哲的军费要求表示赞许，也未对张明远之前的担忧流露任何倾向。
议程在压抑中推进。原本的正面争论变成了眼神交换，每个人都在谨慎发言。
李深感觉自己手心全是冷汗。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朱明翊的方向。亲王的目光似乎恰好掠过他这个角落，李深心头猛地一跳，立刻低下头，死死盯住自己面前画满小人的记事本。
“关于本季度各直辖市及行省的审计数据核查，”审计相娜迪热·艾合买提虽然是西北少数民族，但普通话格外标准，用好听的声音汇报着，“总体情况良好，但乐浪行省粮储库上报损耗率存在异常波动，已责成审计部组设审计组进驻调查…”
就在这时，林翰文忽然开口，清晰地盖过了娜迪热的声音：“诸位，预算分配涉及国本，争论在所难免。但决策之前，不妨也听听更客观的声音，或许能给我们这些困在办公室里的人带来一点不同的视角。”
他镜片后的目光转向了他正面的会议桌最末端，“李深同志，作为华方派驻的民间观察员，你这些天在王京各处走动，想必有些见闻和感受。不妨说说？”
李深这会儿脑子都要炸了，整个会议室所有视线跟探照灯一样“唰”地一下聚焦在他身上。朴永哲审视，王秀兰好奇，中村绫子淡漠，娜迪热同情。
而最重的压力来自会议室的墙边。朱明翊的目光也落在李深脸上。整个会议室陷入了寂静，大家都等着看李深表演。
李深感觉喉咙干得像喝了一碗沙子一样。这说啥啊有啥好说的这？说油条好吃？说豆浆好喝？问问自己工资咋发？
脑子里旋转着这几天听到的话：陆怀舟在居酒屋里的“根基不稳”；林翰文在车里的“哨兵压不住人心浮动”；还有朱明翊清晨在巷子里那句“和咱们那的不太一样”。
哨兵的传感器“嗡嗡”的响着。朴永哲微微皱起了眉，他感觉这“民间观察员”大概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干扰他的军费申请。
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迎向林翰文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发紧：
“首相，各位副相、大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一张张脸，“我也是刚刚来，知道的事情确实有限。但…作为一个普通人，最直观的感受是丰足与压力并存。”
“街头的肉铺、餐馆，肉蛋奶的价格低得不可思议，分量也足，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他谨慎地在脑子里挑选着词句。
“我见过很多刚下班的年轻人，花几块钱就能吃上一大碗堆满肉的盖饭。这在很多地方是不可想象的。”
张明远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王秀兰也微微颔首。
“但是我也看到，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挤在…合租公寓里。下班后吃着廉价的肉食，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里，都是疲惫和茫然。”
他注意到朴永哲的嘴角抿紧了，山下正雄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科技很发达，但…普通人，我感觉他们没有什么上升通道。我看到电器行门口的招聘，要求是‘熟练操作AI辅助维修系统’，薪水很高，但门槛也很高。一个在餐馆打工的年轻人，或者一个在便利店收银的女孩，他们很难跨过那个门槛吧。我觉得大概现在可能是需要更多的职业教育机会？或者别的啥？”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说啥了。目光飞快地掠过朱明翊的方向。亲王依旧面无表情，低头看着那只机械手上。
“我…这个…我看到的还不太多。”李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或许很片面。但我想，能再让人们多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和奔头，让人们觉得，只要努力，就能改变点什么，而不仅仅是吃饱饭，或许人心会更安定些？”他用了一个问句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林翰文镜片后的目光深不可测，不知是赞同还是示意结束。朴永哲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张明远微微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王秀兰则向李深投来一个带着鼓励的眼神。
“视角质朴而发人深省。”
林翰文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为李深的发言做了定论。
“丰足是基石，人心是根本。如何将国力之强，转化为万民之福，在丰足之上构筑希望与尊严，此乃内阁职责所在。”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与朴永哲和张明远视线交错时略作停留，“今日所议事项，涉及军备、科技、民生，皆关乎国本，亦关乎民心所向。各方诉求，内阁将综合考量，统筹平衡，于三日内形成预算调整方案初稿，再行议决。”
他随即转向朱明翊的方向，微微颔首：“殿下，您看？”
朱明翊抬起眼，目光落在林翰文脸上，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
“那好，今天就到这，散会。”林翰文的声音落下，如同解开了无形的枷锁。
椅子挪动的声音和纸张翻阅声响起。这些重臣们纷纷起身，神色各异地收拾文件，或低声交流，或默默沉思。
朴永哲大步流星地率先离开，金玉姬紧随其后。张明远和王秀兰低声交谈了几句，也一同走出。中村绫子和山下正雄则走到一起，似乎讨论着技术问题。
李深长舒一口气，感觉浑身乏力，正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一只覆盖着冰冷黑色合成材料的机械手，无声地按在了他正要起身的右肩上。
力道不重，却像一道冰冷的铁箍，瞬间锁住了李深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