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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苏北带着他那支仅有两百人、却创造了神迹的奇袭部队,在黎明前的微光中返回忘二镇时,迎接他们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数千双在寨墙上、在箭塔上、在每一个角落里,因彻夜等待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直到西侧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危险,那压抑到极致的寂静才被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泣打破。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如同火山喷发,轰然炸响!

“回来了!主公回来了!”

“他们成功了!苍天有眼啊!”

无数人相拥而泣,他们跳着、喊着,将所有的激动与狂喜,都倾注在这震天的声浪之中。轩儿和怜儿从人群中挤出,一左一右地扑到苏北身边,轩儿紧紧抓着苏北被熏得漆黑的衣袖,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我没事。”苏北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沉稳,“去准备吧,今天,我们有客人了。”

他没有参与庆祝,甚至没有片刻休息。他召来张余九,下达了一连串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命令。

“分出一半的战斗人员,立刻休息,轮换警戒。斥候司继续向南侦查,我要知道云谨大营的每一个动向。”苏-北的目光扫过狂欢的人群,眼神锐利,“告诉苏青,熬粥的大锅,再加二十口。所有登记在册的镇民,今日午时,不分男女老幼,皆可分食一碗肉粥!但,仅限今日!”

张余九一愣:“主公,此时犒赏三军,振奋士气是应该的。但……为何要让所有人都分食肉粥?我们的存粮……”

“这不是犒赏。”苏北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精光,“这是一场盛宴,一场演给外面那些饿狼看的盛宴。云谨的军队完了,但两千多名饿疯了的士兵,比一支军队更可怕。他们会散开,会变成两千多名最凶残的土匪。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选择——是来我这里,安安分分地喝一碗热粥活命,还是在外面,被另一群更凶残的豺狼,撕成碎片。”

张余九似懂非懂,但还是立刻去执行命令。

苏北的预言,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残酷。

云谨大营,已然是一片人间地狱。郡守云谨在晕厥后被救醒,但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他只是痴痴地坐在帅帐里,抱着一个空空的钱袋,不断地喃喃自语:“没了……都没了……我的钱,我的官位……”

军队的崩溃,是从争抢最后一点口粮开始的。亲卫队为了保住帅帐仅存的粮食,与前来索要的军官发生了冲突,当第一滴血流下时,秩序的堤坝便彻底垮塌了。士兵们为了一个馒头,一捧生米,便拔刀相向。整座大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自相残杀的斗兽场。

都尉周通试图集结亲信,维持秩序,但他很快发现,在饥饿与绝望面前,任何军法与威严都已失效。当他看到一队士兵为了抢夺一匹战马,将其活活砍死,然后趴在马尸上茹毛饮血时,他知道,这支军队已经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苏北的第二轮攻心战,如期而至。

“里面的兄弟们听着!云谨已经完了!他没有粮食给你们了!”

“忘二-镇的苏北主公,仁义无双!今日大开盛宴,所有镇民都能喝上肉粥!”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去忘二镇求条活路!只要放下武器,苏北主公保证,人人有粥喝!”

这声音,如同魔咒,瞬间吸引了无数双赤红的眼睛。

肉粥!

这个词,对这些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并且深知未来将再无粮草的士兵来说,拥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走!去忘二镇!”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断刀,第一个向北跑去。

“对!去投奔苏北主公!”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起初,只是三三两两的逃兵。但很快,这股浪潮便汇聚成了数百上千人的洪流。他们扔掉盔甲,丢下兵器,如同一群逃难的灾民,争先恐后地朝着那座曾经让他们胆寒、此刻却代表着“生机”的堡垒涌去。

周通看着这兵败如山倒的景象,脸上露出一抹惨笑。他没有去阻拦,也无法阻拦。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北方那座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坚固的堡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带着最后几十名亲信,悄然向东,朝着小瓶县城的方向逃去。他要去那里,搜刮最后一点钱财,然后远走高飞。

然而,就在这数千溃兵形成的洪流,刚刚蔓延开来,还未成型之时,西方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一阵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的轰鸣!

“轰隆隆……轰隆隆……”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是天边的闷雷滚滚而来。

正在寨墙上指挥接收降兵的张余九,脸色猛地一变,他抓起望远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看之下,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只见西方的原野上,出现了一条由无数黑点组成的、延绵数里的黑色长线。那不是步兵,而是骑兵!清一色的骑兵!他们身披黑甲,手持弯刀,胯下的战马神骏异常。在那黑色旗帜上,一个张牙舞爪的狼头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

“猛武国……是猛武国的骑兵!”张余九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

寨墙之上,刚刚还因接收降兵而略显嘈杂的气氛,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条如同死亡浪潮般席卷而来的黑色骑兵线。

而那些正在逃亡的幽国溃兵,也发现了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他们惊恐地尖叫着,试图跑得更快一些,但两条腿又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

三千猛武铁骑的前方,一个身形精悍、满脸傲慢的年轻将领,正是猛武国大王子——猛天。他看着眼前这片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溃兵,发出一阵肆意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本以为要费番手脚才能攻下云郡,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朝阳下反射出嗜血的光芒。他高举弯刀,对着身后三千精锐,发出了豺狼般的咆哮:

“猛武的勇士们!看到前面的猎物了吗?冲上去!撕碎他们!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我们战刀上的尘土!杀——!”

“嗷——!”

三千铁骑,同时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他们催动战马,如同开闸的洪水,化作一股黑色的死亡浪潮,朝着那数千名手无寸铁、早已丧失斗志的幽国溃兵,无情地碾压而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弯刀挥下,人头滚滚;马蹄踏过,血肉模糊。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响彻原野,却丝毫不能让这些来自草原的屠夫有半分怜悯。

寨墙之上,苏北面沉如水。他看着墙外这片血腥的炼狱,看着那些前一刻还可能成为他麾下士兵的人,在猛武国的铁蹄下被肆意宰割,他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攥得发白。

他亲手导演了一场盛宴,击溃了云谨的军队。

却没想到,这场盛宴的血腥气,引来了另一群更饥饿、更凶残的豺狼!

他的目光,越过那片屠场,与远处马背上那个狂笑的猛武王子,在空中交汇。

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屠杀,是一场在朝阳下上演的、毫无怜悯的盛宴。

猛武国的铁骑,如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在名为“原野”的麦田中肆意收割着生命。幽国溃兵们绝望的哀嚎,被战马的嘶鸣和弯刀入肉的闷响无情地淹没。他们像一群被狼群冲散的羊,除了徒劳地奔跑和在血泊中倒下,再无第三种选择。

寨墙之上,一片死寂。

忘二镇的军民们,刚刚还沉浸在击溃强敌的喜悦中,此刻却像被集体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墙外那片人间炼狱。那一张张曾与他们一样,对未来充满恐惧与渴望的脸,此刻正被马蹄无情地践踏成模糊的血肉。

“将军,不可!”苏青一把拉住他,脸色同样苍白,“墙外是三千铁骑!我们只有几百步兵,冲出去就是送死!”

“送死也比当缩头乌龟强!”崔碗红着眼眶,附和道,“眼睁睁看着同胞被屠戮,我们算什么兵!”

“都住口!”

苏北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没有看激动的张余九,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墙外那片血腥的屠场。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冷静得近乎冷酷。

“打开寨门,我们这两百人冲出去,能救下几个?”他缓缓地问。

张余九语塞。

“我们会被三千铁骑瞬间淹没,然后,他们会踏着我们的尸体,冲进这座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园。到那时,墙内这五千多条性命,谁来保护?”苏北的声音愈发冰冷,“我的兵,命很贵。他们的血,只能为保卫忘二镇而流,而不是为了满足一时冲动的血勇,去做无谓的牺牲。”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我命令,关闭所有寨门!全员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弓箭手上弦,连弩营就位,投石机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一箭,不许出一人!”

他默默地低下头,紧咬牙关,一拳重重地砸在墙垛上,指节处瞬间血肉模糊。

寨门在“吱呀”声中,沉重地关闭。它隔绝了墙外绝望的哀嚎,也隔绝了墙内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成了这场血色盛宴的看客,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上演。

轩儿不知何时走到了苏北身边,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苏北的衣角,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微微颤抖。她没有哭,只是仰着头,看着苏北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侧脸,轻声说:“哥,我怕。”

苏北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一丝力量与安慰。

墙外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溃兵倒下,原野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再无一个站立的活人。猛武国大王子猛天,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志得意满地用一块从尸体上撕下的布条,擦拭着自己弯刀上的血迹。他身后,三千铁骑呼吸平稳,阵型丝毫不乱,仿佛刚刚只是进行了一场轻松的热身运动。

“哈哈哈哈!”猛天张狂的大笑声,清晰地传到了寨墙之上,“幽国的绵羊,果然不堪一击!下一个,就是你们了!”

他的话,引来身后三千铁骑一阵哄堂大笑。

猛天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他催动战马,又向前走了几十步,几乎已经踏入了壕沟的边缘。他想更近距离地欣赏一下,这些“绵羊”脸上绝望的表情。

寨墙之上,张余九和崔碗等人气得目眦欲裂,手中的武器已经举起,只等苏北一声令下。

然而,苏北却依旧平静。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狂妄的身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身后的公输盘,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公输盘立刻会意,他指挥着十几名壮汉,飞快地调整着一台经过他改良的、最为巨大的投石机的角度和配重。那上面,只安放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经过精心打磨的巨石。

“目标,敌将前方,十步。”苏北的声音,通过传令兵,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操作手的耳朵里。

当猛天策马来到距离壕-沟不足百米,正准备再次开口羞辱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其沉闷的、仿佛巨兽苏醒般的“嘎吱”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一块巨大的、带着风雷之声的黑影,从天而降,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轰——!!!”

巨石并未砸向他,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准度,重重地砸在了他战马前方不足三步的地面上!

大地剧烈地一震,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泥土和碎石被巨大的冲击力激得冲天而起,如同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砸在猛天的身上和他的战马上。

他胯下的神骏战马,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当场发出一声惊恐的悲鸣,人立而起,前蹄疯狂地刨动着,差点将马背上的猛天掀翻下来!

整个战场,瞬间死寂。

三千猛武铁骑的笑声戛然而生,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在他们王子面前凭空出现的巨大石坑,以及那位被吓得狼狈不堪的王子。

猛天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受惊的战马,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再抬头看向那座高墙时,眼中已经没了半分轻蔑,取而代de的,是深深的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刚才那一击,若是再偏三步……他毫不怀疑,自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

这不是巧合!这是警告!

是那座高墙之上的人,在用一种绝对强势的、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诉他——你的命,我随时可以取!

寨墙之上,苏北缓缓放下抬起的手,冰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猛武国的王子,这里是忘二镇。我们的粮食,是用来喂饱家人的,不是用来喂狗的。我们的女人,是用来疼爱的,不是用来献给畜生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猛天。

“滚回去告诉你的父王,想要幽国的土地,就让他亲自来拿。你,还不配!”

“你……!”猛天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下令冲锋,但理智却告诉他,眼前这座堡垒,是一块能磕掉他满嘴牙的硬骨头。

他死死地盯着苏北,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很好!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他那三千同样被震慑住的铁骑,向后方退去,在距离忘二-镇足有两里远的地方,开始安营扎寨。

一场更大、更残酷的战争,已然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苏北的对手,是这片土地上,最凶悍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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