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文学
最新热门小说推荐

回溯天国李云峰林墨染,回溯天国小说免费阅读

回溯天国》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历史古代小说,作者“君雨秋”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本书的主角是李云峰林墨染,一个充满个性和魅力的角色。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至第15章,总字数318501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主要讲述了:道光二十三年九月下旬,秋分已过,但南海之滨的烈日依旧毒辣,只是海风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爽,预示着季节的悄然转换。珍珠湾,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天然良港,如今已成为“兴业”集团雄心勃勃迈向海洋的桥头堡。港…

回溯天国李云峰林墨染,回溯天国小说免费阅读

《回溯天国》精彩章节试读

道光二十三年九月下旬,秋分已过,但南海之滨的烈日依旧毒辣,只是海风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爽,预示着季节的悄然转换。珍珠湾,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天然良港,如今已成为“兴业”集团雄心勃勃迈向海洋的桥头堡。港湾内,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喧嚣的人声与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充满活力与躁动的交响乐。

新近加盟的“波山艇军”带来了二十余条特征鲜明的快艇。这些船船体狭长,吃水浅,舷侧加装了轻便的竹制或木制护板,风帆式样也与“兴业”自建的广船、福船迥异,透着一股江海枭雄特有的敏捷与彪悍。它们与石镇吉一手操练起来的主力战船混杂停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码头上,近千名新旧水手汇聚于此,口音各异,穿着五花八门。原“兴业”水师官兵大多穿着统一配发的深蓝色短褂,号坎上绣着“兴业水师”字样,行动间自有章法,眼神中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纪律性。而新来的任文炳部众,则大多保持着江湖习气,衣衫随意,甚至有人坦胸露怀,露出狰狞的水纹刺青或刀疤,言谈举止间带着一股久在风浪里搏命、天不怕地不怕的剽悍与不羁。

这种实力上的暴涨带来了喜悦,但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整合难题,矛盾在清晨的例行操演中便凸显无遗。

旗舰“海狼号”的船头,石镇吉迎风而立。他年轻的脸庞已被海风和烈日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眼神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坚毅。今日的操演科目是编队转向与抢占上风。随着他一声令下,旗语兵迅速挥动红黄两色信号旗。原属“兴业”的船只反应迅速,舵手和帆缆手配合默契,船队如臂使指,开始缓缓变换阵型,如同一条巨大的海兽在调整方向。

然而,任文炳麾下的几条快艇却依着往日的习惯,见旗语信号,非但没有跟随大队转向,反而凭借船小灵活、帆力强劲的优势,如同离弦之箭般抢先冲出阵列,试图凭借速度直接抢占预定的上风位置。这种单兵突进的勇猛打法,在过去的江上遭遇战中或许有效,但在此刻的集体操演中,却彻底打乱了整体队形,引得原本整齐的阵列一阵混乱,其他船只不得不紧急避让,咒骂声和呵斥声顿时在江面上响起。

石镇吉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对身旁的传令兵沉声道:“打旗语!严令‘飞鱼’、‘捷豹’两艇立刻归队!重申操演纪律,再有违令者,操演结束后依军法论处!”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令通过旗语传出。那两条抢先冲出的快艇上,一个绰号“浪里蛟”的彪悍头目,正得意地冲着本队方向吆喝,看到旗语,不满地朝海里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操!老子们在浔江上跟官军水师兜圈子、玩命的时候,这帮娃娃兵还在岸上玩泥巴呢!抢上风头有错吗?按他们这慢吞吞、摆架子的架势,真遇上硬茬子,早被人家炮船轰成渣了!”

这话声音虽不大,却顺着风飘进了同在一条小型指挥艇上观操的罗大纲耳中。罗大纲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水袍,外罩一件无袖熟牛皮甲,魁梧的身形如同铁塔般矗立在船头,久经风霜的脸上目光如电。他深知整合之难,此刻正充当着至关重要的粘合剂和调停人。他先是转向“海狼号”方向,对石镇吉抱拳道:“镇吉兄弟,莫要动气。新弟兄们初来乍到,旧习难改,水上厮杀靠的就是一股狠劲和灵活,需些时日慢慢磨合。” 他的声音洪亮,既安抚了石镇吉,也传到了“浪里蛟”等人耳中。

随即,他虎目转向那条快艇,声音不高,却带着积威之下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阿蛟!闭上你的鸟嘴!既然入了‘兴业’,就得守‘兴业’的规矩!石统领的号令,便是军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个人勇悍固然重要,但千军万马靠的是如一人,令行禁止!这道理,你在江上湖里混了这么多年,还需要我教你吗?”

“浪里蛟”慑于罗大纲的积威,脖子一缩,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再言。罗大纲又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任文炳。任文炳是个精瘦的汉子,面色黝黑,脸上皱纹如同刀刻,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透着一股老江湖的精明与谨慎。他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嘿嘿干笑两声,打圆场道:“大纲兄说的是,说的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嘛。弟兄们在水上野惯了,一时转不过弯来,还得劳你和石统领多费心调教,多担待。” 话虽客气,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保留和审视。他带来的是一支能打能拼的力量,自然也希望保有相应的话语权和自主性。

操演在一种略显压抑的气氛中结束。罗大纲深知,光靠训斥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特意邀请石镇吉和任文炳到他的座船“定海号”的舱室内小酌。舱内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酒是本地产的辛辣土烧,菜是刚捕捞上来的新鲜海鱼,简单烹煮,原汁原味。

三碗烈酒下肚,舱内的气氛缓和了些。罗大纲放下酒碗,用袖子抹了把嘴,诚恳地看着二人:“镇吉兄弟,文炳兄,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到了。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先对石镇吉说:“镇吉兄弟,你练兵严谨,注重阵法,这是对的!将来我们要面对的是大海,是可能比官军厉害十倍的对手,没有严明的纪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接着,他用力拍了拍任文炳的肩膀,“文炳兄,你的弟兄们,个个都是水里泡大的好汉子!操船如履平地,接舷跳帮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我老罗看了都佩服!这正是咱们水师眼下最缺的!尤其是这短途冲刺、近身缠斗的本事,是咱们的杀手锏!”

石镇吉点头,语气也缓和下来:“罗大哥所言极是。任当家部下的勇猛和操舟技巧,小弟由衷佩服。正是有了你们,咱们水师才算真正有了爪牙。”

任文炳见二人态度诚恳,也稍稍放下了戒备,抿了口酒,叹道:“石统领过奖了。不过,说句实在话,咱们这些弟兄,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猛地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确实浑身不自在。依我看,不如……发挥咱们的长处,专司侦察、袭扰、劫掠官商盐船,缴获所得,按老规矩分润,弟兄们有奔头,也省得受这队列约束的鸟气,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几乎挑明了他希望保持相对独立和“私掠”权的想法,这是江湖水匪的生存逻辑。

石镇吉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反驳,罗大纲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对任文炳笑道:“文炳兄,你的想法,兄弟明白。劫掠官商,来钱是快,弟兄们也痛快。但你想过没有?那终究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而且,这与我‘兴业’‘安民’之宗旨背道而驰!咱们抢了商船,那些商人、水手就不是民了吗?久而久之,咱们和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匪有何区别?”

他见任文炳沉吟不语,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文炳兄,如今咱们有了宝华山这么大的根基,有了自己的盐场、糖寮、工匠,何必再做那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买卖?至于弟兄们的收益,放心!总舵主和先生早有明令,一切缴获归公不假,但会按功行赏,绝对公平!而且,是人人有份,上阵厮杀的弟兄拿大头,远比你们以前私下分润要丰厚、稳妥!再者说,”他声音更低了,带着诱惑,“将来咱们势力大了,夺下几处关键的盐场、掌控几条黄金商路,那才是细水长流、稳稳当当的大利!不比担惊受怕抢一票强?”

任文炳目光闪烁,显然被说动了部分心思,但仍有疑虑。罗大纲趁热打铁:“这样,文炳兄,镇吉兄弟,我看明日开始,咱们的操演科目改一改!上午,由镇吉兄弟的人,教授旗语、号炮联络,还有基础的火炮瞄准操典;下午,就请文炳兄的弟兄们,当教官!教大家如何在小船规避炮火、如何快速接舷、如何跳帮白刃战!咱们取长补短,练出一支既能堂堂正正海战,又能神出鬼没奇袭的真强军!如何?这叫‘双剑合璧’!”

这个提议,既充分肯定了双方的价值,又在实践中促进了融合,显得无比高明。石镇吉和任文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石镇吉率先举碗:“罗大哥此议甚好!我同意!” 任文炳也端起酒碗,露出难得的真切笑容:“好!就依大纲兄!也让咱们的弟兄,见识见识正规军的本事!干!”

“干!”三只酒碗重重碰在一起,酒水四溅。整合,在艰难中终于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然而,罗大纲和石镇吉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融合,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智慧。

与此同时,在码头的另一侧,一群半大少年正围着一艘被拖上岸进行维护保养的旧哨船,听得津津有味。这是“虎穴少年营”的水上实践课。教官是一位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辈子的老舵工,脸上布满皱纹,双手粗糙如树皮,但讲解起帆缆索具的保养和风向判断来,却头头是道。

“小子们,看好了!这帆索啊,不是越紧越好!风顺的时候,要略松一分,借上巧劲;风逆的时候,要紧三分,吃住力!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老舵工一边比划一边说。

人群中,一个皮肤黝黑、眼睛格外明亮的少年——刘永福(此时大家还叫他刘二)——听得格外专注。他甚至能指出老舵工一处关于特定风向下降帆顺序的细微疏漏:“三爷爷,您上次说东北风要先落主帆,可我见镇吉叔的船队上次回来,好像是先解的侧帆索?”

老舵工一愣,仔细看了看刘永福,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他的后背一下,拍得刘永福一个趔趄:“好小子!眼神够毒,记性也好!是喽是喽,老汉我说顺嘴了,那是老黄历啦!现在的新船帆索设计不一样了!你小子是块跑海的好料子,以后准是个顶呱呱的海狗子!”

不远处,两个身材敦实、面色憨厚的壮族少年——黄守忠和吴凤典,正第一次尝试爬桅杆。吴凤典胆子大,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爬得飞快,却在中途因为手心出汗,一脚踩滑,惊叫一声,险些摔下,引得众人一阵惊呼。黄守忠则在下面紧张地张开双臂,用带着浓重壮语口音的官话喊着:“阿典!慢点!抓稳咯!不行就下来!” 两人虽显笨拙,甚至有些狼狈,但那股山里孩子特有的不服输的韧劲,却让在一旁默默观察的石镇吉暗自点头。这些沐浴在海湾阳光下、刻苦学习的少年,正是“兴业”水师未来乘风破浪的希望所在。

宝华山总部,秋意已深。山谷间的林木褪去青翠,染上层层叠叠的红黄之色,在秋日澄澈的阳光下,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然而,这片壮美景色之下,涌动着的却是与珍珠湾类似的、关乎人心与未来的暗流。

医药局所在的院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繁忙。空气中弥漫着愈发浓郁的草药香气,其间又夹杂着一丝酒糟发酵的酸味和淡淡的硫磺气息。林染墨已完全褪去了初来时的惊惶与柔弱,常穿的青色棉布衣裙上时常沾着药渍或泥土,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素雅木簪利落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却更衬得她眼神清亮,眉宇间添了一份主治医师独有的果断与专注,以及一种面对未知领域时的执着。她面临的挑战,已从应对突发疫情,转向了更深层、更需耐心的技术攻坚与体系建立。

在一间特意选址在溪流上游、要求尽可能保持洁净的独立“制剂室”内,林染墨正对着一套由铜壶、弯曲竹管和陶罐组成的简陋蒸馏装置蹙眉不语。装置下方的炭火盆发出微弱的红光,铜壶内的液体微微沸腾,蒸汽通过竹管,在另一端缓慢凝结滴落。她小心地接取了几滴冷凝液,凑近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蘸取少许品尝,随即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她轻声对身旁已成为她得力臂助的石小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杂质太多,味道不正,纯度远达不到要求。先生所说的‘高度提纯酒精’,用于伤口清洗和器械消毒,必须无色无味,引火即燃,否则反而可能加重感染。”

石小栓如今已是学徒中的榜样,不仅刻苦,更对林染墨充满敬仰。他挠了挠头,看着那套在他看来已经颇为精巧的装置:“局长,是不是火候把握得不对?还是这竹子管子不够光滑,沾了脏东西?”

林染墨再次摇头,指着竹管与陶罐的连接处:“你看,冷凝不够充分,许多该留下的杂质又随蒸汽混了进去。关键是冷凝这一环……或许,我们需要更光滑、更易导热的材料,比如……琉璃(玻璃)的冷凝管……”她想起李云峰偶尔提及的西洋器物,知道那东西珍贵且难得。她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案上摊开着几张她精心绘制的草图,上面是几种构想中的手术器械:弯头镊子、有齿血管钳、甚至还有一把结构复杂的骨锯。“这些器械,需要对力道的精细控制,需要极好的钢材和极其精细的打磨……匠作营的赵师傅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但要做到毫厘不差,太难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技术瓶颈的压迫感,这是一种超越时代的学识与落后工艺之间的鸿沟。沉吟片刻,她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开始列一份详细的物资需求清单——包括高纯度酒精的制备方法改进需求、透明琉璃器皿、几种特定成分的矿物(用于尝试制作更有效的消毒剂或药物),字迹娟秀而清晰。写完后,她吹干墨迹,郑重地交给石小栓:“小栓,把这个送去给先生。就说……染墨才疏学浅,许多济世救人的设想,受限于眼前之物,恐非一时之功所能及,恳请先生参详。”

几乎与此同时,在“虎贲营”宽阔的校场上,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秋高气爽,正是练兵的好时节。萧朝贵一身崭新的靛蓝色千总服色,腰挎宝刀,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鬃马上,缓缓检阅着麾下日益壮大的队伍。吸纳了部分投诚的天地会骨干和大量慕名而来的流民青壮后,他直接统辖的兵力已接近两千,装备也越来越精良,成为了“兴业”陆师中举足轻重、甚至隐隐自成体系的一股力量。

萧朝贵此人,看似粗豪勇猛,实则心细如发,极富野心。几次干净利落的剿匪行动,不仅锻炼了部队,更让他有机会将缴获的精良武器、铠甲优先装备了自己的嫡系心腹。他的族弟萧三发,因其勇猛和对自己的绝对忠诚,被破格提拔为亲兵队长,日夜随侍左右,形影不离;其他如萧朝富、萧朝兴等族人或同乡,也被他陆续安插进了中下层军官的位置。他以“熟悉防区内外地形、绘制详图以备不时之需”为名,多次向负责后勤与地图测绘的石祥祯索要宝华山周边乃至更远区域的精细地图,其索要范围之广,远远超出了他当前负责的防区职责,甚至包括了几条通往桂平老家方向的隐秘山路。

石祥祯性格沉稳,但并非没有警觉。他一边按照萧朝贵的要求提供了部分地图,一边将此事详细记录并报告给了石达开和李云峰。“亚达,先生,萧朝贵近来索要地图甚是频繁,理由虽冠冕堂皇,但其心难测。尤其是对几条通往山外、特别是黔桂交界和其老家方向的路径,询问得尤为仔细。我担心……”

石达开闻言,虎目一瞪,冷哼一声:“这小子!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翅膀还没硬透,就想琢磨着单飞了?还是想给他自己留条后路?”

李云峰摆手止住了石达开即将爆发的怒气,神色平静,目光却深邃如潭:“亚达,稍安勿躁。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萧朝贵有能力,有野心,并非完全是坏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关键在于如何引导和约束。”他思忖片刻,心中已有计较,“这样,地图可以继续给他,但给一份我们‘加工’过的,关键隘口、水源地、可供大军通行的密道,在地图上略作偏移,误差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另外,下次全军总结会议,是时候该再强调一下规矩了。”

几天后,在一次隆重的战后总结暨全军嘉奖大会上,李云峰当着所有骨干军官的面,首先大力表彰了罗大纲水师护航商路、保障后勤的功绩,赏赐了金银布匹;接着又赞扬了张钊所部在清剿顽匪时的勇猛无畏,同样给予重赏。轮到萧朝贵时,他同样充分肯定了其战功,但话锋随即一转,声音陡然提高,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尤其在萧朝贵及其身旁的萧三发等人脸上停留了片刻,朗声道:

“……然,功是功,过是过!近来,我听闻各营之间,因缴获分配、驻地划分、甚至日常操练场地使用,偶有龃龉!更有人以为,自己拳头硬,立了功,就可以不把总部的规矩放在眼里,就可以搞特殊,就可以不听号令!今日,我李云峰就把话放在这里!”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兴业’不是水泊梁山,不讲论秤分金银、套穿绫罗绸缎那套草莽规矩!这里,讲的是铁一般的纪律,是如山般的军令,是上下同心、其利断金! 为了集思广益,避免独断专行,我宣布,从即日起,正式成立‘作战参谋部’!石祥祯、罗大纲、张钊、萧朝贵,你四人为首批作战参谋!今后,凡涉及营以上兵力调动、主动出击、以及重大作战计划,必须经由参谋部合议,形成方略后,报总舵主与我批准,方可执行!任何人,无论职位高低,功劳大小,不得擅启战端,不得私调兵马,违者,以叛逆论处,严惩不贷!”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山震虎,既肯定了萧朝贵的地位,将他抬进了核心决策圈,又巧妙地用集体决策的框架束缚了他的手脚,削弱了他单独行动、扩张个人势力的可能性。萧朝贵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脸上瞬间堆满恭敬的笑容,迅速起身,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地应道:“谨遵先生号令!朝贵定当恪尽职守,与诸位同仁同心协力,为我‘兴业’大业效犬马之劳!”然而,在他垂下眼帘,掩去眸光的那一刹那,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与冷厉一闪而过。集体决策?这无疑给他未来的谋划设下了重重障碍。

就在宝华山内部暗流涌动之际,派往各地的触角,在小心翼翼地收集情报、拓展生存空间的同时,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外部环境的险恶与步步杀机。

桂北桂林,“墨香斋”文房店。

店内墨香清雅,石镇方一身半旧青衫,宛若一个饱读诗书却时运不济的儒商,正与一位在巡抚衙门户房担任抄写书办的远房表叔对坐饮茶。表叔愁眉苦脸,压低声音抱怨道:“镇方啊,这碗饭是越来越难吃了。上头催缴秋粮的文书一道紧过一道,火耗(附加税)加了一成又一成,逼得下面鸡飞狗跳。这还不算,郑抚台(巡抚郑祖琛)近日又接到粤省紧急咨文,说是什么‘拜上帝会’的妖首洪秀全、冯云山,在粤西各州县妖言惑众,信徒蔓延,恐有西窜入桂之虞,严令各府县衙门加派差役,严密盘查各交通要道、客栈码头,尤其是形迹可疑、口操粤音、或是聚众讲经布道之人。唉,真是风声鹤唳,连城南关帝庙前说书的刘瞎子,因为昨日说了段《梁山聚义》,都被如狼似虎的差役锁去盘问了半日,险些吃了板子!”

石镇方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洪秀全、冯云山、拜上帝会、西窜入桂”这几个关键词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从容地为表叔续上茶水,语气温和地劝慰道:“表叔辛苦了。这些军国大事,自有抚台、藩台诸位大人操心。小侄一介商贾,但求国泰民安,生意顺遂便是。来,尝尝这新到的徽墨,据说落纸如漆,香味悠长。”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将这条极重要的情报安全送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几日后的一个下午,一队如狼似虎的衙役突然闯入隔壁一家因经营不善而债台高筑的绸缎庄,以“涉嫌窝藏邻县逃犯”为名,实则行敲诈勒索之实,开始大肆搜查,翻箱倒柜,打砸之声不绝于耳。混乱中,几名红了眼的衙役见“墨香斋”店面整洁,竟试图趁火打劫,冲入门内。石镇方心中一惊,却临危不乱,一面示意机灵的伙计从后门溜走去寻周同知暗中安排的保护力量,一面迅速从柜台下取出早已备好的、通过周同知关系弄到的“官凭”(证明与某位实权官员有亲),又满脸堆笑地迎上前,不着痕迹地塞上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口中连称:“几位差爷辛苦,小店本分经营,这是一点茶酒钱,不成敬意……” 好说歹说,才勉强将这帮瘟神打发走。经此一吓,石镇方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行动愈发谨慎如履薄冰,传递情报的频率和方式都做了调整,深知在这省府重地,龙蛇混杂,一步踏错便是灭顶之灾。

粤省番禺,“永昌奇珍行”后院密室。

昏黄的油灯下,石永亮看着葡萄牙商人费雷拉提出的交易条件,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费雷拉表示,他可以设法搞到一批“非常厉害的新式火器”——并非普通的燧发枪,而是“一次可以装填五发甚至六发子弹的短铳”(可能指胡椒盒手枪或早期转轮手枪)和“能够发射爆炸开花弹的小型曲射炮”(可能是臼炮或早期的卡龙炮),威力远超现有装备。但交易条件极为苛刻:需求量必须大,结算只接受黄金,而且交易地点定在珠江口外一处偏僻、荒无人烟、被称为‘鬼澳’的孤岛,时间必须是在月黑风高的午夜。

“亲爱的石,”费雷拉眨着一双充满算计的蓝色眼睛,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葡语说道,“这笔生意,风险,很大!但是,利润,也非常非常大!这些武器,在整个远东,都是非常稀罕的宝贝。当然,如果你和你的……后台老板,觉得太危险,我们可以继续只做白糖和瓷器的生意,这很安全。” 他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试探。

石永亮心知肚明,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荒岛、午夜、大量黄金、对方可能的黑吃黑……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不仅人员和黄金损失殆尽,好不容易打入广州的据点也会暴露。但对方所描述武器的巨大吸引力,又像魔鬼的低语般萦绕在心头。如果他汇报的信息属实,这批武器将对“兴业”武装力量的提升产生质的飞跃。他无法独自做出如此重大的决断,当夜,便用最新约定的密语写下详细情况,派最得力的心腹伙计火速送往宝华山。他在密信中写道:“……费雷拉此人,贪财重利,言语反复,其言可信度约在五五之间。然,其所言之火器,若属实,则对我助力极大,尤其利于近战与水师接舷。是否冒险一试,卑职不敢擅专,请先生、总舵主定夺。卑职建议,若决定进行,需派遣绝对可靠之水师精锐于外海隐蔽接应,并做好万全之应变准备,事若不谐,当以保全人员与据点为先。”

黔省苗岭深处与滇省昆明城外。

石镇威带着礼物,几经周折,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位名叫“滚山豹”的苗族头人。双方喝过血酒,石镇威赠送了宝贵的盐巴和铁器,关系进一步拉近。但“滚山豹”对“联手抗清”仍持谨慎的观望态度,言语间透露出对清廷苗疆政策的深深不满,但也担忧“兴业”实力不足,恐引火烧身。石永成则在昆明城外,通过多次贿赂和宴请,终于与一名管理矿税银钱往来、郁郁不得志的小吏建立了联系,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云南府库空虚、对边远土司控制力下降的零碎消息。两条线都成功建立了接触,但距离获得实质性的助力或情报,依然前路漫漫,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投入。

十月中旬,宝华山总部议事堂。巨大的松明火把在墙壁上噼啪燃烧,将偌大的厅堂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投下幢幢黑影。炭火盆散发的热量驱散了秋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份无形的凝重。

李云峰、石达开端坐上位,石祥祯、石凤魁、林染墨、以及刚从珍珠湾日夜兼程赶回的石镇吉和罗大纲等核心骨干齐聚一堂。各条战线的报告被逐一呈上,由石凤魁汇总禀报。形势之复杂,机遇与风险交织,让每个人都感到肩头沉甸甸的压力。

石镇吉详细汇报了水师整合的具体进展、取得的成效以及任文炳部仍存在的离心倾向和潜在风险;石祥祯则提到了萧朝贵索要地图的异常举动、桂林方面因“拜上帝会”传闻而骤然紧张的气氛,以及石镇方遭遇的虚惊;石永亮从番禺发回的关于“鬼澳交易”的密信,则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情绪。

“鬼澳……这名字就不吉利!”石达开首先表态,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风险太大了!黄金损失事小,万一是个圈套,折了永亮兄弟和好不容易打入广州的据点,那损失就无法弥补了!我看,稳妥起见,还是回绝了吧!”

罗大纲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闪烁着冒险的光芒:“总舵主,富贵险中求!若那红毛鬼所言不虚,这批火器到手,咱们‘虎贲营’近战实力能翻一番,水师接舷更是如虎添翼!这险,值得一冒!关键是要计划周详,做好万全准备。”

李云峰静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叩着,良久,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做出了决断:“永亮判断得对,五五之数,值得一搏。但原则必须明确,且不容更改:人员安全第一,据点安全第二,黄金与火器,在最后。”他看向石镇吉和罗大纲,语气斩钉截铁,“镇吉,大纲,此事由你二人负责秘密筹划。挑选最精干的快船和水手,要绝对可靠,由永泽带队,预先潜伏于鬼澳外围海域,借助岛屿阴影隐蔽接应。交易时,永亮只带少数贴身精干人员登岛验货,大队人马在外围警戒,配备强弓硬弩,甚至可以把我们那几门试制成功的虎蹲炮带上船!规定好明确的信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或者超过约定时间,立即发射信号,接应人员迅速登船撤离,不得有任何犹豫,更不可恋战!我们要让那费雷拉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而是有獠牙的猛虎!”

接着,他又对全局做出部署:“传令各外派小队,临近年关,各地盘查势必加紧。近期战略以‘守’为主,巩固现有据点,深化已建立的联系,积蓄力量,暂缓开辟新的渗透点,尤其要避免与官府发生正面冲突。内部,加速整合消化,尤其是水师和萧朝贵部,要恩威并施,既要用其勇,也要防其变。林姑娘所需物资,列为最高优先等级,设法通过番禺线和正在打通的黔桂商路尽力采购。我们要利用这个冬天,把根基打得更牢。”

会议持续到深夜才散。众人带着沉重的任务和复杂的思绪离去。李云峰最后一个走出议事堂,一股清冷的秋风迎面扑来,让他精神一振。他独自走到院中高处的亭台,仰望夜空。秋夜的星空显得格外高远、清朗,银河如练,繁星闪烁,壮丽无比。但他的心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来自远方的、若有若无的薄雾。内部整合如同烹煮一锅需要掌握火候的复杂汤羹,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外部渗透则如同在布满陷阱的雷区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而更远处,粤西方向那股名为“拜上帝会”的历史洪流,正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奔涌之声,它将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怎样的巨变?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望着璀璨的星河,轻声自语,声音消散在秋夜的寒风中。转身望去,远处山坡上,“虎穴少年营”的宿舍区依旧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可以听到少年们晚课结束时诵读《百家姓》或《千字文》的稚嫩而整齐的声音,那声音穿透夜色,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与希望,仿佛在提醒他,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希望的种子已经播下。

小说《回溯天国》试读结束!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